我的父亲(六)
作者:咏樱
在所有人的眼里,我的母亲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女人。至于我的父亲,别人只会用一个词来评价他,那就是“好人”。他的好是针对任何人的,不论是家人、朋友,还是陌生人。我的婚姻持续了20多年,这个婚姻是平淡的。我和丈夫的关系更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,我的世界他进不来,他的世界我进不去。但是,直到今天,我依然会用一个词来评价我的前夫,那就是,他是一个“好人”。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突然患病离世,我想,我的婚姻将会继续维持下去。为了给孩子一个看似完整的家,我宁愿牺牲个人的幸福。我们这一代人和父母那一代有着本质的不同。他们那一代人不讲求两个人是否性格相合,他们讲求的是如何将婚姻维持下去,对他们来说,成家不易,所以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要去拆散一个家。我们这一代人更看重婚姻中“自我”的存在价值。他们需要的是完整,保持婚姻的完整和家庭的完整;而我们需要的是独立和融合,在保持个性独立的同时,追求彼此精神的融合。在我父母家里的墙上,挂着一张照片,照片有我的父母、我的儿子和小弟的女儿。这张照片是我拍的。照片上,父亲和母亲身体健壮,两个孩子活泼可爱。可是,如今,我的孩子去了天堂,我的父母年事已高。时间没有放过谁,衰老和死亡都终将到来。日子本来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,如世间流水一般,静静流淌。可是,我的孩子生病了,这突如其来的意外,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。年8月,我的孩子突然咳嗽、发烧,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,并没有放在心上。然而我的孩子开始整晚咳嗽,甚至无法入睡。于是,医院拍CT。CT结果出来了,肺部有阴影。医生说,结果怕是不好,估计是淋巴癌。我第一个打电话告诉的是我的母亲。在电话里,我哭了。母亲吓坏了,问我怎么了。我说:晨子病了,医生说可能是淋巴癌。母亲听了,急了,可是她还是在女儿,不要急,慢慢治。我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个病的凶险,我也不知道。第二天,我带医院内科病房。孩子突患重病,我的父亲十分担心,但是,他的担心从不写在脸上。他很疼爱这个外孙,他总说,晨子很乖巧、懂事,懂得礼让,从不与人争执。在这一点,晨子继承了他父亲身上的优点。医生用了两天药,说,你的孩子我们治不了,医院去。于是,我跟父母商量。父亲说,大事,你拿主意。听了父亲的话,我赶医院内科,带着孩子连夜坐火车赶下去。经过几个小时的等待,孩子终于住进了病房。陪着一起下来的两三个亲戚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。我一个人孤苦无依,于是打电话叫母亲下来帮忙。化疗完孩子需要做活检,医生取活体要从气管插管子进去,手术风险很大。医生说:这个手术风险很大,孩子可能死在手术台上,你考虑好,要不要做。母亲不同意做。我说,如果不做,医生就无法确诊;无法确诊,就不能给孩子做进一步治疗。我也不想做,可是我们没有选择。此刻,我感到自己是被推上悬崖边缘的人。后面有人推着你,你必须往前跳,至于结果,已经不是自己所能考虑的问题。手术日子定好了,第一次没有做成,因为孩子很紧张,管子无法插进去。第二次进行得还算顺利,可是手术结束后,在手术车推出来的那个瞬间,孩子身上插的管子突然掉了,孩子的呼吸没有了。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,孩子的呼吸有了,老天暂时没有收留他。其实,如果我知道在经历两年的痛苦化疗后,他还是要死,我宁愿选择他此刻死去。晨子在ICU病房呆了6天,每一天都在跟死神搏斗。我在临时租来的小房间,常常夜不能寐。后来,孩子终于出来了。出来的那一刻,他痩得不成人形,我大哭。转到儿科病房不久,医生给孩子做了第一次化疗。因为孩子身体太虚弱,无法扛住化疗药物的袭击,他在上厕所时轰然倒下。我的母亲边喊“救命”边冲去找医生。医生诊断后说,孩子是化疗感染,患了败血症,生命垂危。母亲和我日夜守在床边照顾孩子,终于将他从死神手中再次夺了回来。这个期间,孩子的父亲来看过他一次,因为医生说孩子不一定熬得过去,我想他应该来看孩子最后一眼。此时,小弟打来电话,说父亲刚动完肾结石手术,医院,需要人照顾。母亲难以做出取舍,一边是她的丈夫,一边是她的外孙,两边都是她至亲的亲人。她说,女儿,你父亲动手术,我要回去照顾他,可是,这里只有你一个人,怎么办?我说,妈,你回去照顾父亲吧,这里我来应对。人生有时就是如此,打击接踵而至,让你手足无措!可是,天塌下来我也必须扛着,因为,没有退路可走!母亲买了车票回去了,孩子的父亲陪了孩子一个下午,第二天也回去了。买菜做饭、在医院照顾孩子,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打不败的铁人。孩子从败血症的艰难治疗中熬过来后,我将他转到了肿瘤科,然后是第二次化疗,这次,他没有倒下。放心不下刚动完手术的父亲,于是,我抽空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。母亲说,你父亲还好,你安心照顾晨子。我让父亲接电话,父亲说:我没事,你多保重!于是,我的心暂时放下了。医院的肿瘤科,我认识了一个来自邵武铁路的男孩,他也身患淋巴癌。小伙子只有20岁,长得高大壮实,十分帅气。他得的是二期淋巴癌,化疗了五次,好了。可是有一次他参加同学聚会,又复发了。他的父母已经四十六七岁,他是独生子。我的儿子也是独生子。后来,这个帅气的男孩还是死了,他的父母很悲伤。我们这一批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人都是国家计划生育*策的牺牲品。我们只有一个孩子,孩子死了的话,我们就将成为“失独家庭”。这意味着,往后余生,我们都必须面对失去孩子的巨大空白,独自咀嚼人生的荒凉,无法享受“膝下儿女承欢”的天伦之乐。目前,中国的失独家庭已经超过万。我理解他们所承受的一切,因为这一切,我也正在承受!(图片来自网络)
个人简介:
咏樱,真名*勇英,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,中学高级语文教师,福建省作协会员,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,中国新归来诗人。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,诗意神州平台主编。已出版散文集《带爱上路》,诗集待出版。
——现代诗歌文化艺术
《现代诗歌文化艺术》编辑部成员
总编:杨振
主编:咏樱
顾问:陈广德曹忠胜
责任编辑:美美花落千江水静墨枫丹白露投稿邮箱:
qq.